弄臣的形象在音乐里被描绘到极致,所有的人物的表现都不及他触动人心。威尔第把复杂而惨烈的旋律给了他,阴险而温情的世界恰恰指示着人性的多极性。西洋歌剧和中国的京剧真的韵致有别,后者的脸谱化大概迎合了民众的心理,甚少考虑冥冥之中的那个神异的存在。威尔第的表现完全是个体的独创,沿着陌生的路攀援极巅。我们的京剧在曲调上有一套模式,其审美方式不同于洋人,也曾醉倒了几代国人。西洋歌剧的不同是心灵和上苍交流着,把我们拽向遥远的天际。我觉得我们的秦腔倒是有一点这样的架势,让我们神移到无限之境。现代以来的作曲家,似乎难见威尔第式的才华与中国乡间民谣的伟力。要是比较一下彼此的优长,我们今天的歌剧有所进展也是可能的。
在剧作里把精彩的旋律给了小丑式的人物,且让其成为作品的主导,在我们过去的戏剧里不大可能产生。这里有审美的因素和传统的定力在,一时说不清楚。我在看剧的那一天得到演出的资料,见一幅弄臣的画像,觉得很有意思。这是剧团的演出标志,亦为招贴画。我们看到它,不觉可笑,倒多了对人欲的复杂的感叹。雨果妙哉,威尔第亦妙哉。从一个复杂人物身上引申出恶魔与天使的对立,不也有宿命般的隐喻?历史乃难言之物。雨果与威尔第写出了其间的内蕴,后人于此不仅窥见人性的隐密,也有诗意的隐密,在这样的作品面前,会觉得一切理论的陈述都有点苍白,生命的苦乐是难用理论解说的。艺术家在语言、色彩与旋律间贴近了人性,我们接近这些的时候,才猛然感到,理论对感性世界而言,总有盲点的地方,而天才的艺术家是穿越盲点的。